從那以后,陳大貴果然洗心革面,再也沒有動手打過張翠香,反而把她當寶一樣哄著。兩個人反而比新婚的時候還要好,張翠香叫他向東他不敢朝西,出來進去他嘴里還時不時哼著:“老婆老婆我愛你,就像老鼠愛大米……”
很多年后的同學聚會上,陸可笙被周周恨鐵不成鋼地戳著額頭,我說你別那么慫好不好?她捂著劇痛的額頭,只好一鼓作氣推開了包廂的門。
可笙在大家熟絡的招呼聲里就坐,邊漫不經心地答著班長的提問邊掃視一圈周圍,她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,右手邊的周周湊她的耳邊,輕聲說道,“打聽過了,薛閔在來的路上。”
同學聚會的地點在A市有名的KTV里,這里收費昂貴,一盤普通的水果拼盤起價兩百。平時大家都不是那么奢侈的人,但是班長在群里宣布,薛閔買單。
可笙笑了,眼眶卻微紅。她倒是忘了,如今的薛閔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貧困潦倒的男同學,而是經濟雜志上西裝革履萬人矚目的成功人士。
她伸手端起矮桌上的可樂,摳了半天拉環(huán)也沒摳開,只好默默放回原位。她聽著大家的歡聲笑語,突然有點融入不進去的感覺。有人將話筒遞給她,問她要不要點歌。可笙笑了笑回絕,前一段時間感冒還沒好,嗓子嘶啞著呢。
眾望所歸的人終于在遲到了二十分鐘后趕到,他戴著無框眼鏡,一身西裝正式地仿佛剛從某個重要會議上匆匆趕來。薛閔在大家的起哄聲里喝了三杯白酒以示賠罪。
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陰郁沉悶的少年了,他舉手投足間的自信無一不讓可笙悵然。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薛閔被班長拉到主位坐下,身邊的同學立馬好奇地圍了上去。
可笙靜默地吸著礦泉水,余光狀似無意地往一個方向看去。他的五官在旋轉燈的照射下時隱時現,映出一張涼薄的唇?审嫌浀媚菑埓降奈兜溃溆譄霟。
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?审咸嵝炎约。她和周周打了個招呼,去了衛(wèi)生間。衛(wèi)生間里光亮如晝,一塵不染的鏡子里映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?审铣錾竦乜粗,突然想看看自己藏在化妝品下的臉。就像高中一樣,什么也不涂的素凈的自己。
她打開水龍頭,就著水狠狠地擦拭自己的臉。許是力道太大,可笙的眼淚一下子砸了下來。她以為她能做到的,可在見到薛閔的第一眼,她潰不成軍。她想沖上去問問他為什么,可終究只敢遠遠地躲開,在角落里自我舔舐。
可笙給周周發(fā)了短信,她打算提前離開。既然決定逃避,可笙妝也懶得補,慢吞吞地走出衛(wèi)生間。門外靠在墻上等待已久的男人終于走過來,他掐掉燃得差不多的煙,順手扔進了垃圾桶。
可笙吃驚地看著他,嘴巴微張剛要喊出薛閔兩個字,卻被狠狠堵住。和十年前的觸感一模一樣,冰冷又熾熱?审掀D難地昂著頭承受著,手指抓緊了他的衣袖。
2009年的冬天,可笙隨著職位調動的父親來到了A市。她插班進了高一十二班,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。在同齡的女生中,可笙一米六七的身高著實顯眼。她來到新班級的第三天,和周邊的同學已經混了個熟,但遲遲不見新同桌的身影。
可笙打聽過同桌的消息,只得到了“怪胎”兩個字的評價。等她見到她的怪胎同桌,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后了。穿著洗的發(fā)白的T恤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走進教室,他對著可笙的招呼視而不見,專心地低頭看書。
可笙撇撇嘴,自討沒趣地轉回腦袋。她打開數學課本,百無聊賴地預習起下節(jié)課的內容來。遇到不懂的地方,可笙正打算請教一下前排的男生,眼角的余光卻忽然落到了薛閔的身上。她看過班級的成績排名,薛閔當仁不讓地位列第一,并且超了第二名二十多分。
可笙戳了戳薛閔的左手臂,她將書推過去,說道,“哎同桌,你給我講講吧,這里我看不懂。”
薛閔抬眼看了她一眼,默默地將手臂收回半寸,在草稿紙上繼續(xù)寫寫畫畫,半點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。
可笙被他冰冷的眼神嚇到了,她訕訕地收回書。前排男生這時回頭殷勤地將書拿過去,“來來來,我給你講。”
可笙感激地朝他一笑。她本對“怪胎”這個形容抱有一定的懷疑,可現在看來,哪怕薛閔不是樂胎,可笙也打算離他遠點了。她著實有些害怕他的眼睛,幽幽的危險之極。
所以兩天之后,可笙在巷子里看到薛閔被五個男生圍攻時,她遠遠地躲開了。可笙隔著很遠的距離望了一眼,正好對上少年半抬起的眼皮,可笙不由得哆嗦了一下。那個眼神含著警告,她立馬就扭頭跑了。